2016年10月, 中国知识产权杂志发表了题为《网游搭上小说便车网络文学侵权新形式》的报道, 介绍了网游运营商将知名网络文学作品名称作为关键词, 在搜索引擎、应用商店中进行搜索推广的商标侵权及不正当竞争行为。 文章发布后, 此类行为作为一种新类型的侵权形式, 在相关行业中引起了广泛关注。 为掌握行业侵权发展趋势, China IP记者也一直在对同类案件保持跟进。 

近日, 又一起知名网络文学作品遭遇网游侵权及不正当竞争的案件取得终审判决, 引发行业热议, China IP记者在第一时间进行了跟进采访。 

原告上海阅文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下称：阅文公司）是文学作品《天域苍穹》的著作财产权人及商标权人。 被告广东趣炫网络股份有限公司和武汉手盟科技股份游戏公司未经授权, 共同运营了一款同名手游——“天域苍穹”, 该手游在多个游戏推广平台上架, 并使用“由同名网络小说改编而来”作为宣传语, 但事实上游戏内容与小说毫无关联, 因此被阅文公司诉至法院。 

上海浦东新区人民法院一审认定二被告的行为同时构成商标侵权和擅自使用知名商品特有名称的不正当竞争, 判令其共同赔偿原告阅文公司经济损失及合理费用25万元, 同时在其运营的游戏网站刊登声明、消除影响。 据了解, 相关判决义务已于近日全部履行完毕。 

从擅自使用知名文学作品名称为游戏产品设置推广链接, 到直接使用作品名称为游戏命名, 近年来游戏搭小说便车的侵权行为似乎愈演愈烈。 在对上述案件的原告方阅文公司的走访中, China IP记者了解到, 自2015年至今, 阅文集团已取证并推进处理的同类商标侵权及不正当竞争案件数量已达200余起。 

IP融合助力网游发展 侵权乱象愈演愈烈

2017年底, 中国音数协游戏工委（GPC）、伽马数据（CNG）、国际数据公司（IDC）联合发布了《2017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 全方位总结了中国游戏产业的整体状况。 报告显示, 2017年, 中国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达到2036.1亿元, 同比增长23.0%。 其中, 特别值得知识产权界关注的是, 2017年度, 中国知识产权（IP）移动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达到745.6亿元, 同比增长36.2%, 占中国移动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64.2%。 以知识产权为媒介, 与其他产业联动的游戏产品越来越多, 融合形式也多种多样, 成为游戏产业重要的组成部分。 一方面, 传统的知识产权游戏依然是融合的主力, 也是构成市场实际销售收入的主力；另一方面, 融合模式步入多元化, 以现有的游戏知识产权创造出了更多元化的作品。 

网络游戏产业与原创IP齐头并进、共谋发展, 本应是件令业界欣喜的共赢之举, 然而近年来, 不在少数的网络游戏从业者在巨额利润的诱惑下, 采取各种非法手段攀附优质IP热度, 由此引发大量游戏版权、商标、不正当竞争的诉讼, 网络游戏产业因此成为侵权盗版的重灾区。 根据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课题组于2017年8月出具的《关于网络游戏侵犯知识产权案件的调研报告》, 涉游戏类侵犯知识产权民事案件主要包括著作权案件、商标权案件、不正当竞争案件三种主要类型, 另外, 原告同时起诉侵犯著作权、商标权及不正当竞争两种或三种案由的情况亦不在少数。 仅以侵犯著作权类案件为例, 2014年1月1日至2015年12月31日期间, 海淀法院共审结涉游戏侵犯著作权案件183件, 其中2014年49件, 2015年134件, 2015年同比增长173.5%, 2016年仅前5个月, 新收案件就达139件。 据此, 该调研报告预测, 随着游戏产业的发展, 在未来相当长时期内, 涉游戏侵犯知识产权案件的数量将呈持续增长态势。 

除案件数量逐年迅猛增长外, 网游侵犯知识产权案件类型的日益丰富亦令原创IP权利人颇为头疼。 根据海淀法院课题组的统计, 2013年以前, 涉游戏著作权案件基本是权利人以游戏中动画形象被侵权、的信息网络传播权被侵权而起诉的案件；而2013年以来, 随着游戏行业的不断发展, 涉诉游戏逐渐从扩展到知名网游, 从单机游戏扩展到热门手机游戏, 涉诉主体也扩展到了如腾讯公司、完美世界公司、畅游公司、网易公司、威尔乌公司等知名游戏公司和温瑞安等名人, 侵权手段亦是“推陈出新、层出不穷”。 相较于传统的网络游戏开发公司以破解、复制在先游戏的源代码进而制作新的游戏侵犯软件著作权, 以及以合理注意义务为判断标准的游戏网站侵犯游戏信息网络传播权类的案件, 近年来, 与原创知名IP紧密相关的网络游戏及其元素侵犯知识产权以及网游公司之间、网游公司与版权方之间因涉嫌抄袭、“IP+换皮”引发的纠纷愈演愈烈, 且通常基于知名IP的社会影响力会引起较高的社会关注度, 比如2015年的《全民武侠》、《天龙八部》、《大武侠物语》等游戏侵犯金庸作品改编权案、《大掌门》游戏侵犯温瑞安作品改编权案, 2017年的《后宫甄嬛传》同名网游不正当竞争案等多起案件, 均系网游以新型手段攀附知名IP影响力的产物。 

为IP价值的丰厚利润“折腰”

近年来, 以知识产权为核心横跨游戏、影视、文学、音乐、动漫等领域的数字文化内容逐渐增多, “黄金IP”因吸睛效果强、营销成本低、导入用户速度快、易获平台推荐等特点, 成为游戏产业与其他文化产业跨媒体整合联动的关键, 有实力的游戏公司纷纷斥巨资购买优质IP, 游戏行业与文学、动漫、影视等知名IP的正版化合作逐渐增加。 但也有不少游戏运营方, 为降低运营成本, 采取各种侵权手段盗用他人IP, 或以借鉴为名对他人知名游戏进行“换皮”, 或以优质IP、同一开发团队作为宣传噱头, 攫取非法利益, 由此引发大量网络游戏相关的版权、商标、不正当竞争的诉讼。 

以网络文学为例, 众所周知, 知名网络文学作品是IP改编运营的重要源头, 在产生之初就以连载的方式第一时间接触读者, 具有吸粉快、粉丝粘性强的特点, 拥有巨大的改编运营价值, 近年来, 在专业平台的运营下, 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改编作品, 如《盗墓笔记》《鬼吹灯》《斗破苍穹》《全职高手》等。 业内人士向China IP记者介绍称, 随着成功的网文改编作品的不断涌现, 市场将对优秀网络文学作品的改编抱以更大的期待和热情。 事实上, 从当前的IP运营经验来看, 借助知名网络文学作品的影响力和庞大的粉丝群体, 改编作品往往可以在短期内实现流量的迅速增长。 

在巨额利润的诱惑下, 许多游戏运营方铤而走险, 攀附知名网络文学作品声誉进行不正当竞争的行为屡禁不止, 甚至已经成为游戏行业内司空见惯的运营手段。 China IP记者在翻阅有关案件判决书时看到, 曾有网游侵权方在庭审中坦言：“利用热门关键词搜索设置推广链接系行业的普遍现象”。 对此, 不少业内人士尖锐地指出, 开发一款正版IP改编游戏, 往往需要投入巨大的资金和人力、精力, 而不法网游开发者通过跟进热门IP的开发进展, 抢占关键词进行搭便车宣传, 一方面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抢占用户, 即抢占正版企业的市场占有率, 扰乱市场秩序, 另一方面, 相关虚假宣传行为还将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消费者对知名IP改编作品的好感度和期待值, 甚至损害作品的声誉, 给正版企业后续的IP培育、开发工作, 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 如在本文开篇提到的天域苍穹手游侵权案中,  原告阅文公司表示, 其早已对涉诉小说《天域苍穹》开发运营了同名手游, 涉案侵权游戏在各大游戏平台的广泛传播严重影响了正版游戏的下载量和用户体验。 

判赔金额何时能与IP价值比肩？

阅文集团法务团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根据集团以往的维权经验, 2015年至今, 网络文学领域内此类案件的司法判赔金额一般在人民币3至6万元左右, 远远低于侵权获利, “我们最新取得判决的天域苍穹游戏侵权案, 虽然因为侵权情节更为恶劣, 判赔金额有一定的提升, 但相较于侵权方的获利和权利人的维权投入、利益损失而言, 仍远远不足。 ”对此, 海淀法院课题组亦曾在其《调研报告》中表示, 侵权成本低, 司法救济力度不够, 法院的判赔数额不高, 与侵权游戏一旦成功获得的丰厚利润相比不值一提, 这已然成为网友侵犯原创作品知识产权及不正当竞争案件持续增多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仅仅是网络文学领域, 近年来游戏行业中此种搭便车、蹭热度的不正当竞争行为已经波及到整个泛产业。 不少IP版权方在接受采访时都表达了同样的担忧：在IP价值迅速攀升、以IP运营为中心的泛产业快速发展的市场趋势下, 如果低成本、低风险、高收益的诱惑始终无法消退, 那么这种搭便车的不正当竞争行为将会更加普遍, 对于正版游戏的改编运营和游戏行业的长期发展都十分不利, 如不加大惩处力度, 无疑将给市场秩序带来越来越大的负面影响。 

令业界欣慰的是, 近年来, 随着国家层面大力推行严格保护知识产权的相关政策, 针对此类不法行为, 已经出现了一些高额判赔的司法案例, 例如2017年底的腾讯诉4399商标侵权及不正当竞争案中, 4399以腾讯旗下游戏名“地下城与勇士”为关键词, 在百度设置推广链接, 为游戏“格斗猎人”做宣传推广, 被广州天河区人民法院判处了500万元的高额赔偿。 虽然该判赔金额可能因涉及个案因素无法普遍适用, 但依然为其他权利人的维权工作带来了新的动力。 此外, 近日习近平主席在进博会开幕式演讲时提到的, 我国将就侵犯知识产权行为引入惩罚性赔偿制度, 也让许多正版数字内容企业为之振奋。 “我们非常期待该制度的建立以及执行效率的同步提高, 能够进一步规范游戏行业的竞争环境。 ”阅文集团高级法律顾问朱睿龙在接受采访时说到, “同时, 我们也希望搜索引擎、第三方应用市场等与此类侵权、不正当竞争行为密切相关的网络服务商, 能够更多地肩负起保护知识产权的社会责任, 加强平台监管, 在能力范围内采取合理措施, 从源头上扼制此类行为的产生。 我们更希望更多的游戏行业从业者们能够将重心放在原创和正版游戏改编上来, 加强版权意识, 与上游IP产业共同打造优质的改编作品, 实现互利共赢。 ”

来源：中国知识产权杂志总第142期